她惶惶不知所措,局促一阵,问:“若我真遭厄运,可有解救之法?”
“遵循你的本性就行了。”
她一阵疑惑。
赵异香解释:“不忘初心,始终如一。”
她依旧一知半解。
赵异香浅笑:“想你一时半会也不能明白,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她重新端起酒杯,“喝酒吧。”
她现在的确需要酒来压压惊。几杯黄汤下肚,脑子变得沉甸甸的,天地摇晃颠倒,一会儿就换了颜色。迷蒙中她好似回到了铸剑山庄,庄里是那么静,偌大宅院中只有她一人。她行至西厢,见作坊门紧闭着,已是许久没有打开了。
她推开门,却见满屋纸鸢,惊喜之余尚存疑惑。她不是早就将这作坊收了么?怎的此刻竟如往初般,一草一木都完好无缺。
她在屋内兜了一圈,忽而想到什么,跑到桌前,撩开桌帘桌底下,重瞳的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,好似等了她很久很久。
“阿沉!”她惊喜道,连忙将对方拉出来,“你在这儿!”
少年腼腆地笑,如往常那般不说话。她紧紧抱住对方,喜极而泣:“我以为你死了……”
少年拍着她的后背,似是安抚。
她紧紧捉住他的手,急急道:“你跟我去见爹,让他把你藏好,没有人能找到你的。”
阿沉却岿然不动,脸上涌现绝望之情。
“怎么了?”她问。
下一秒,门外传来一片凄厉嘶鸣。她尚未反应过来,就见一群血色乌鸦鱼贯而入,绕着他们满屋横飞。与此同时,熟悉地叫嚣声响起:“把重瞳子给我!!!”
是段不易!她心脏猛跳,四处张望一阵,到处寻求生之道。然而尚未寻得,就见两具身躯被抛入屋内。一看,是陈远山和秦驭风!她尖叫一声,来不及上前查看,就见一双巨足横于眼前。
段不易凶神恶煞地望着她:“把重瞳子交出来!”
她一边摇头,一边后退。
段不易一把扯了阿沉就要离开,她眼明手快扯住阿沉另一只手,死命往回拖。
阿沉一脸清冷,沉声道:“阿桂,放手。”
“不,”她摇着头,泪如雨下,“我答应过你,要留你在山庄,时时相伴的。”
阿沉一脸凄凉,犹似诀别:“太迟了,阿桂。”语毕,他用力扯开她的手。
她失了重心,向后倒去。一阵晕眩后,风停雨歇,那二人已不见了踪影。疑惑之时,耳边响起秦驭风的埋怨:“私留异己,助纣为虐。”
她一惊,见到陈远山与秦驭风满脸怨怼地望着自己。陈远山止不住地失望:“桂儿,爹老了,无力再承担护剑之职,身为铸剑山庄唯一传人,你不负起使命,爹只能含恨而终。”
她又惊又怕,哆哆嗦嗦道:“爹你莫要吓我,你不会死,你不会死的……”
秦驭风添油加醋道:“世叔委你重托,你却畏缩逃避,倘若正道覆灭,全因你一至于此!”
她仿似听到了最峻厉的审判,如坠落深窟一般,求救无援。不会是这样的,她不过是凡夫俗子,江湖浮沉,怎么会跟她有关?
她掩面痛哭,饶是再不愿看清,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:她一直在试图逃脱既有的命运。可叹她生来就是铸剑传人,这一点,逃不脱,也改不了。
伤心、自责、惊恐,万般情绪涌上心头,正当她六神无主之时,耳边响起声声轻柔的呼唤:“阿桂,阿桂。”
谁在叫她?世上会这样唤她的人,好像只有那一个……
她昏昏沉沉自梦魇中醒来,虚幻与现世叠为一体。待她清明,见到的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。她愣愣地望着对方,左右张望一下,发现自己在客栈。面前的人是沉阙,那赵异香已不见了踪影。
“怎么在这睡着了?”沉阙一脸关切。
她啜泣两声,尚未从梦境的悲伤中脱离。
“怎么哭了?”
她重聚心神,回想起梦里的一切,满心悲痛。梦中人的指责犹在耳际,搅得她心绪不宁。她素来是若无闲事挂心头的,可自打七年前后,她的心事就多了起来。在青城山时,她还可以视而不见,可入了这纷扰江湖,一切便再难遮掩。
忽然,她想到什么,抬头注视着沉阙,求证一般问:“你说过,若我有什么心愿,你定当全力以赴为我达成,此话当真?”
“当真。”沉阙道。
“我要风烛堂的血鸦。”
沉阙拧眉,着实不能理解:“你要血鸦做什么?”
“寻曲虹剑。”她握住他的手,带着恳求的意思,“你能帮我么?”
沉阙态度保留:“你可知这有多危险?”
“我知道,所以才要你帮我。”
沉阙并未犹豫太久,他伸手帮她拭去泪痕,温声道:“我答应你就是,你莫要哭了。”
她笑中带泪,眼里满满的信任。
既然逃不过,那就先下手为强吧,只是,一切要以她自己的方式来。她还是不敢面对祭血之事暴露的后果,但她若能先一步寻到曲虹剑,她便能求得些喘息的时间。说不定,只她一人之血,也是能为曲虹剑开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