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涧一共抽了三支烟,在第一支抽完的时候,他问左西达:“我好像有资格要一个理由。”
“我不喜欢分隔两地的感觉。”左西达很坦诚,她只在说与不说之间做选择:“一直都不喜欢。”
没有太多言语显得过于简单的两句话,但时涧懂了,他身后是老小区在晚餐时间的万家灯火,而属于他们的这一盏,正在讨论分别。
“所以说,和我去美国的那一年有关系是吗?”时涧的语气已经很沉稳,没有愤怒,也没有指责,只是他的眼神中不再有温暖的笑意:“其实你早就想好了,只是现在才告诉我。”
“我以为你不在意。”左西达也抬起眼睛,窗边的人长身而立,因有他的存在而让所有画面都类似风景,这是时涧的独特能力,左西达心里也漫出一丝类似舍不得的东西,可她依旧把话说完:“这一年我们的感情淡了很多,这是事实,现在我要离开,这种感觉会被接着延长,加深,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分开。”
“这么说没意思宝贝儿,你要去读研究生不可能是最近才决定的,更何况,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等你?而是因为在你那里,根本就没有这个可能性,在我要去美国的时候,你就已经给我们宣判了死刑。”
时涧的嘴角微微上扬,他本应该是一个微笑的角度,但在此刻却显得冰凉。
他没想到,是真的没想到,这一刻的左西达让他觉得陌生,连带着之前那一年,好像所有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。
而左西达并没有否认:“我确实不需要你等我,我需要的是你完完全全属于我,在我身边,对我好,照顾我。”
这次时涧稍微有些诧异,左西达的话让他产生了一个念头:“照顾你对你好?你对恋人的理解是这样?你到底是真的喜欢我,还是只喜欢这种被在意被照顾的感觉?”
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时涧其实并没有完全确定,他站在摇摆的边界,只需要一点点力量就还能拉回来,但左西达没有,她推了他一下: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,但我喜欢你对我好,所以,或许你说的是对的。”
时涧几乎是震惊的,左西达的话算是颠覆了他对眼前这个人的全部认知,他几乎是在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去看左西达。
可她依旧还是她,窝坐在沙发上,瘦瘦小小的,脸色苍白眼神清透,看上去无辜而无害,可她说出了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”,而当初说喜欢的那个人,也是她。
“所以当初,你是在骗我?”时涧问,问完就笑了,左西达不知道他为什么而笑,所以她并没有马上回答,而是默默看了时涧一会儿,可她一无所获,猜不透的感觉让她皱起眉,努力思索了一下之后才说:“如果我不那么说,你是不会和我在一起的,对吗?”
她也反问,并且又补充了一句:“而且你也没说过你到底爱不爱我,只是我没问而已。”
时涧的笑意依旧停留在嘴角,他在这时点了第二支烟,修长的手指在熟练的动作见,只有一点点仓促,显出了几分情绪:“如果你问了,我会实话告诉你,我不知道,爱在我这里,更类似一种想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感觉,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在我身上并没有出现过,这是我的实话,你什么时候问,都会得到一样的回答,我之前以为你知道,我从没想过要骗你。”
浅淡的烟雾缭绕,时涧之所以在回国之后哪怕知道父母在等着他,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回家,是因为他真的思念左西达,他知道这一年对左西达不公平,他选择了工作而让爱情让了步,他做的不好,但他自问也不算双标的很厉害。
他可以原谅左西达隐瞒他要去普宁读研究生的事,只要前提不是如此的残忍而负面,她如果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去努力,时涧可以等她,他从没想过要让左西达为了他放弃追逐梦想,毕竟在恋人这个身份的前提之下,他们也都是独立的个体。
可左西达太让他意外了。
“你既然并不喜欢我,那为什么偏偏是我呢?”时涧问:“当时还有别人追你,那个学长,或者还有别人,为什么是我呢?”
既然不是喜欢,那便失去了最根本的特殊性,没有特殊,就成了谁都可以的。
“因为你好。”这次左西达没犹豫。
类似的话她说过很多,因为你好,因为你好看,之类的,之前时涧觉得那是左西达单纯而直接的情话,带着些稚嫩的勇敢,可现在她又说了一次,才让时涧后知后觉,直到后脊发凉。
原来是这样,那根本不是情话,而是在左西达心里那杆秤上的,对于他价值的衡量。
“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,几乎是惊讶的,原来还有那么好看的人,我喜欢你的眼睛,你的笑容,我试图在画本上复原,但我做不到,然后我就想,如果能靠近,是不是也能跟着沾上一点你身上的光,只是后来越来越贪心了,我想把那片光芒具有己有。”
左西达毫不吝啬的和时涧分享她的心理历程,她觉得这是对时涧的夸奖,你很好这句话,无论如何都是一句夸奖,但时涧却噗嗤一下笑了,那笑容是左西达之前从未见过的,让她既惊讶,又疑惑。
原来时涧笑起来也可以是冰冷的,原来那么明亮耀眼的人,也可以因冷漠而尖锐。
“可现在我没有达到你的要求,这片光在你心里就熄灭了,是吗?”时涧一边笑着一边问,语气有了一些变化,不是强硬,而是温和的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,循循善诱,像是猎人引诱着他的猎物走进陷阱。
嘲讽和阴郁,都藏在后面。
他想最后确认一次,但左西达偏巧没回答,她沉默了。